北京的每个院长里几乎都有枣树,当然这里说的是北京胡同里的院子,不是”机关大院”。
秋季是枣树丰收的时候,结的枣儿又脆又甜,而市场上是买不到这种枣儿的。不信你了解一下,哪个北京人喜欢过市场上卖的枣儿?
小时候很盼着秋天打枣儿的时刻 ,不是上树摘枣儿而是拿着一根长竹竿把枣儿从树上打下来。
打枣儿的时候院子里的几户人家可谓齐心协力,男孩男子们上房上树用力摇用竿子打,妇幼们则树下满地跑着拾捡打落地上的枣儿,忙不暇接伴着笑个不停。大家把枣儿拾捡到一个大盆里后,由院子里德高望重的年长者给大家分,一家一脸盆或半水桶的枣儿。
个个嬉笑颜开,家家其乐融融。”远亲不如近邻”的成语在这里诠释。
后来文革了,说胡同里哪个院子里有地富反坏右就去他家院子里打枣儿,孩子们便跑去这家那家的捡”免费”的枣儿吃,早期吃瓜群众的雏形。
记得一次去”吃瓜”,看到那些带着红袖章穿着绿军装腰系武装皮带的人在地富反坏右家里们出出进进(后来知道这是抄家),然后听到有人高喊,打死了,打死了,接着看到地下躺着的人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的 (想来应该是枣树的主人了),吓得我们几个小孩如鸟兽散,不喘气地狂奔回各自的家。
回家后结结巴巴地跟大人们秉报实情,大人们又气又恨又无奈,望着我把捡来的枣放在嘴里那一刻,看到了人血馒头似的。
后来的后来这种恐惧开始搅扰着我,担心着打枣的事会落到我家头上。
再后来我上学了,长大了,秋季枣树丰收时节不再是邻里其乐融融有福同享的快乐时光,而是丛林法则地谁能上树谁更跋扈谁就抢有树上的果实,而弱者们先是敢怒不敢言,再就是装作没看见。
矛盾的化解应该是住房紧缺的北京家家在院子里自建房,枣树在砖瓦水泥的环境中渐渐地枯萎了,干死了,尚存的些许残枝树干,根雕般地无言着岁月的记忆。
至今,我依然没有见到过有比北京院子里的枣更甜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