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题当然是源自李宗盛几年前世界巡演之后发行的专辑。本文想先写舒婷,下篇再写李宗盛。李宗盛可以雅俗共赏,而舒婷则是阳春白雪。她的诗于我辈同龄人,是青葱岁月中不可忽略的篇章,像李宗盛的歌一样,在心中永恒。
记得最初读到的《双桅船》是朋友从南京邮借给我的,用手抄写下了每一首诗后,又让北京的朋友给打印了出来,这便是我拥有的第一本舒婷诗集。
喜欢读舒婷,除了其诗和谐的音韵,优美的形式感,丰富的意向,深邃的意境,还有无人出其右地把细腻的感情和朦胧的艺术融合得天衣无缝。
【也许】,是年轻时感到与自己的内心最贴近的一首诗。
也许我们的心事
总是没有读者
也许路开始已错
结果还是错
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
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燃尽生命烛照黑暗
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
这是诗的上半首,比起下半首,上半首揉入了更多的个人情感,所以更喜欢。年轻时的自我认知是“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便常常惆怅于知音难觅,唯有在诗咏中听到回声。
【馈赠】一诗的整体风格并不是我的钟爱,曾经的自己常常伤春悲秋的,而这首诗却是比较昂扬的基调。但是其中的两句却被我採摘下来后,一用再用
我简单而又丰富
所以我深刻
青春岁月时的踌躇,至今。
当然,年轻时最多最丰富的情感是理想中的爱与情,这份情感自然也在舒婷的诗作中可以找到共鸣的表达
【秋夜送友】
你总把自己比作
雷击之后的老松
一生都治不好燎伤的苦痛
不像那扬花飘絮的岸柳
年年春天换一次姿容
我常愿自己像
南来北去的飞鸿
将道路铺在苍茫的天空
不学那顾影自恋的鹦鹉
朝朝暮暮离不开金丝笼
这是我们各自的不幸
也是我们共同的苦衷
曾抄写下此诗邮寄给了远方,却若投石问谷,没有期待中的回声。
正如作者在【四月的黄昏】中写道,“要是灵魂中溢满了回响,又何必苦苦的寻觅 ”
【赠】
我为你扼腕可惜
在月光流荡的舷边
在那细雨霏霏的路上
你拱着肩,袖着手
怕冷似地
深藏着你的思想
你没有觉察到
我在你身边的步子
放得多么慢
如果你是火
我愿是炭
想这样安慰你
然而我不敢
我为你举手加额
为你窗扉上闪熠的午夜灯光
为你在书柜前弯身的形象
当你向我袒露你的觉醒
说春洪又漫过了
你的堤岸
你没有问问
走过你的窗下时
每夜我怎么想
如果你是树
我就是土壤
想这样提醒你
然而我不敢
诗名为【赠】,其实这是内心的独白和情感的珍藏,天知地知我知,你却不知。
【童话诗人】是舒婷诗作中比较著名的一首了,比较童话诗人本人的作品,舒婷的这首诗似乎被更多的人熟诵。诗人用丰富的意向给读者描绘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为此,我曾与友人一道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阴雨天,拜访了童话诗人在新西兰的故居。当然,其时已时过境迁,不该发生的事在那里发生了。
【童话诗人】
– 给G·C
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
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
你的眼睛省略过
病树、颓墙
锈崩的铁栅
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
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
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
出发
心也许很小很小
世界却很大很大
于是, 人们相信了你
相信了雨后的塔松
有千万颗小太阳悬挂
桑椹、钓鱼竿弯弯绷住河面
云儿缠住风筝的尾巴
无数被摇撼的记忆
抖落岁月的尘沙
以纯银一样的声音
和你的梦对话
世界也许很小很小
心的领域很大很大
虽然时日久远地很多很多年没有再读舒婷了,可偶尔因某事而一些人聚于网上,竟然可以听到有人声情并茂的即兴背诵【致橡树】,还有人自做视频地朗读【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熟知这两首脍炙人口的舒婷之代表作的人,猜想定是年龄相仿如我了。
诗的生命力,亘古永恒。
那么,青春已然留不住,会不会仍有
当激情招来十级风暴
心,不知在哪里停泊
之悸动?倘如此,重新翻阅舒婷,可以抒怀寄情
【思念】
一幅色彩缤纷但缺线条的挂图
一题清纯然而无解的代数
一具独弦琴,拨动檐雨的念珠
一双达不到彼岸的桨橹
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
夕阳一般遥遥地注目
也许藏有一个重洋
但流出来,只是两颗泪珠
呵,在心的远景里
在灵魂的深处
比起【思念】,【双桅船】似乎有些过于直白。诗词之美就是美在其含蓄如雾中之花,以留白的艺术形式给予读者想象、体会、咀嚼、回味的空间。所以,太直白就少了诗的韵味。
雾打湿了我的双翼
可风却不容我再迟疑
岸呵,心爱的岸
昨天刚刚和你告别
今天你又在这里
明天我们将在
另一个纬度相遇
是一场风暴,一盏灯
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是一场风暴,另一盏灯
使我们再分东西
不怕天涯海角
岂在朝朝夕夕
你在我的航程上
我在你的视线里
是的,几十年后我还在复读舒婷,一如既往地喜欢这种将浪漫的情怀、理想主义的色彩溶入于古典情思的韵味,以现代的感悟将抽象的内心情愫用具象来表达,可谓言有尽意无穷。
每个人心中有一首(诗)属于自己的舒婷,就像每个人心中有一首(歌)自己的李宗盛一样。倘佯其中,想不陶醉都难。即使青春留不住,又当如何?
生活的苟且之外,我还有诗,也有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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