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儿时的记忆 – 胡同里的小卖部

小时候胡同里有三个便民小卖部,一个是卖油饼火烧的早点铺,一个是卖油盐酱醋的副食店,再就是卖生肉的肉店。

最常去的是早点铺,隔着铺子油渍的大玻璃窗就能看到里边端着锅或拎着袋排队等候的人们。
火烧夹油饼是早餐的标配,油饼是现炸现卖的,八分钱一个,烧饼火烧也是新鲜烤出炉的,火烧六分钱一个,芝麻烧饼要八分钱。当然铺子里也卖豆浆,白豆浆和甜豆浆两种,那时的早晨似乎总是匆匆忙忙的赶时间去上学,少有多余的几分钟坐下来喝豆浆,所以豆浆不常买;还有一种糖油饼也不常买,因为贵二分钱。

烧饼火烧不是用现在的这种电烤箱烤制的,而是一个园型铁皮桶改装成的烤炉,那时北京街头还有卖烤红薯的,也是这种土制烤炉。虽然烤炉看上去土点,可是烤得的烧饼火烧让人闻着就口齿生津,去晚了还卖没了买不上呢,早点铺不是全天营业。

后来一次与发小聚,聊起了小时侯过的穷日子,发小说”你每天早点吃火烧夹油饼还穷啊?我那时都羡慕死了”。这使我记起了早晨找发小一起去上学,她家火炉上总是烤着馒头片,她用大油(北京话叫猪油为大油) 抹上馒头片吃。我当时还挺馋她家的烤馒头片早餐呢。

卖油盐酱醋的副食店在早点铺子对面,从门脸进去是一个柜台,柜台后边是货架,没有窗户,所以从外边往里看总是黑洞洞的。还真不记得小时候是不是常去这里打酱油,记住的是去买芝麻酱,因为那时候芝麻酱是定量供应的,凭副食本,好像是每月每人一两。

卖芝麻酱是售货员从一个大桶里把芝麻酱舀到你带着的容器里,然后上秤称。家家都知道的一个秘密是一定要带一个广口瓶子 – 芝麻酱容易放进去但是小卖部那个大勺子无法再将其舀出来,也就是说如果一次盛多了超出副食本上的定量,你就赚了。在每月每人一两的限制下,谁家都想可以多买点,这个窍门就无师自通了。

其实能不能多买些超过定量的芝麻酱,还是很决定于那个售货员的。记得小卖部里有个长期工售货员大家都叫她小安子,当时是二十三十还是四十岁作为小孩的我也看不出,小安子瘦瘦的,很少笑,我甚至觉得她有些忧郁。可她对大人小孩一视同仁,谁去买芝麻酱她都会尽量多给些,因此去小卖部时就盼望着赶上小安子当班。如果小安子不在而是其它长舌妇们在店里售货,那就惨了。我说长舌妇是那些人在柜台后与熟人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啊聊,拿着小孩不当回事儿,半天也不搭理你,更别提能多给你些芝麻酱了,不缺斤短两地骗小孩就算不错了。

长大后一次周末从学校回家,姑姑问我还记得曾经副食店里的那个小安子吗?我当然记得,记得小安子的大人小孩们应该不止我一个。
姑姑说小安子得癌了……
…………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杜撰出了自欺欺人的鸡汤语句” 好人一生平安”???
愿愚言止于智者!

胡同里那家肉铺开的时间不算长,每天案子上摆着一扇还是半扇猪肉,当天卖完后商店就关门。记得无论是买两毛钱的还是五毛钱的,师傅一刀切下来准八九不离十,牛!
多年后看电影 Gangs of New York ( 纽约黑帮) 里市井之间争当黑帮老大,持锋刃的屠夫比持剃刀的理发匠力胜一筹,其寓意令人回味;还令我想起了同是市井的北京的胡同和胡同里的肉店,不过那时的街道办公室主任不是一刀切的卖肉师傅,是红五类。

现在想来当时一定是物以稀为贵,后来这些年也没觉得芝麻酱多么好吃多么必需,但油饼火烧或芝麻烧饼确实好吃。似乎除了北京之外其它地方都是卖炸油条,不是炸油饼。
初来美国时在迈阿密的”庙会”上看到了当地小吃 “大象耳朵”,与北京的炸油饼差不多,大象耳朵是糖油饼。

后来在世界各地闲逛时,虽然仍没见到过炸油饼,但是见到炸油条就很亲切了。
记得在老挝街头吃炸油条时旁边坐着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游客,大家吃过聊过之后他执意要为我和驴友买单。
西班牙的百年油条老店已经成为了游客必去的地方,门口排着长队,油条沾着浓浓的热巧克力酱吃。
去澳洲时朋友还特意带我去吃了悉尼一家炸油条早餐,味正好吃😋。
美国的卖当劳也卖过一阵炸油条,老美们对此不感冒不以为然,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哟。
数月前在葡萄牙的火车站看到有售货小车现炸现卖油条,粗厚地卷着像一个大懒龙,切着卖,好吃得不输北京儿时的炸油饼,而且也是买了后举着,边走边吃。

胡同里的小卖部们多年前就没有了,现在的胡同成了游客熙攘的小资一条街,咖啡屋西餐店一家挨着一家,有小店卖号称北京小吃的双皮奶,我小时候从没听说过。从胡同的东口走到西再走回来也找不到卖油饼烧饼火烧的,似乎问一句都会被店家笑做老土。
这曾是我的”鹿港小镇”,我曾经的”新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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