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许多事情虽然几十年过去但想起来还能触碰到泪点的,黑猫小咪是一个,我前世的缘。
黑猫小咪是在我七岁还是八岁时来我家的,我们北京习惯昵称时前边加”小”字,小二小三小丫,所以我们给黑猫取名为小咪。
记得小咪成年后第一次怀孕生子时,我们兴奋地陪了她一宿。之前奶奶给她准备了几个预生产的窝,说猫猫主意太大,不满意的地方她就不去生;后来小咪还是在我的被窝脚下生的,奶奶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说,小孩不要看。
第二天父亲下班后还特意去给小咪买了牛奶,那时候牛奶应该还是高档品了,平时我们是舍不得喝的。小咪高兴得边喝边咕噜咕噜个不停,我和奶奶也对猫母猫子们惜爱有加地撸个不停。
因为猫,阖家其乐融融。
那时没有宠物医院,没地方给猫咪做绝育,所以每年春天猫咪发情期时,院子里先后来的小咪的追求者们前赴后继的从早到晚。尤其是本该夜深人静时,猫男们各施所能的在院子里或高歌咏叹调或低吟小夜曲的此起彼伏,比着谁是最佳好声音。而小咪则按也按不住地往门外冲,去挑选郎君。有时外边似乎情敌们在彼此厮杀,父亲担心小咪驾驭不了而受委屈,不得不起夜多次把那些求爱者们赶跑,把小咪抱回屋…… 次日清晨,院子里一地猫毛,早起的邻居无可奈何地摇头,一脸疲惫的父亲推着自行车去上班。
父亲的工作是这个家唯一的衣食来源。
小咪的一日三餐是猫鱼拌饭,肉皮拌饭或者鱼汤拌饭。猫鱼是商店里买的那种小干鱼,用剪子剪碎后拌在米饭里,可小咪挑食得厉害,总是把猫鱼吃了把米饭剩下,然后用爪子抓那个放猫鱼的厨柜门,日复一日,门被抓得露着毛茬看得见原木。
有时奶奶让我去胡同里的副食店买几毛钱的肥瘦五花肉,把肉皮片下来给小咪拌饭吃,其余的肉奶奶用来炒菜。小咪仍然是很准确地把饭碗里的肉皮挑着吃了,然后就是眼巴巴地看着饭桌。
能用眼神打败人心的,非猫咪莫属!
小时候我不喜欢吃肉,总是把炒菜里的肉挑出来,正好喂小咪吃,一来二去,小咪和我最好,晚上睡觉时总是钻我的被窝,任奶奶怎么叫她也不过奶奶那边去。
小咪有时自己出去狩猎,抓个鸟来充饥果腹。尤其是下雨天,小咪的猎捕很少落空。可是有一天邻居东屋的刘妈来向奶奶投诉,说小咪把她家昨天刚买的放在厨房外扣在盆下的肉吃了。那时谁家都没有冰箱,冬天买了需要冷藏保存的东西就是放在室外。奶奶一连向刘妈道歉,并急忙回屋里拿钱赔给刘妈,刘妈推托着不要,看得出刘妈是真心的。后来奶奶让我去副食店买了几毛钱的肉赔偿了刘妈。
无独有偶,过了几天北屋二叔也来给小咪告状。二叔家养鸽子,鸽子可以听着二叔的口哨横向纵向的在天空中上下翻飞,二叔也喜欢津津乐道他的哪只鸽子可以飞到国子监去传书往来,国子监与我们这条胡同隔着不远,二叔的弟弟三叔住在那里。二叔向奶奶投诉说,哪只鸽子不见了,一定是被小咪吃了。奶奶听了不爽,没有证据,我家小咪能爬树捕鸟,不一定就吃你家鸽子啊?
那时家家用煤球或蜂窝煤炉子,奶奶总是把用过的煤筛成煤灰存着,以备下雨的时候院子里积水时垫着用。北屋二叔总是来我家要这些炉灰去垫他家的鸽子窝,奶奶背后叨唠过几次,年轻轻的不会自己筛么? 现在二叔要小咪承不白之冤,奶奶只好把刚筛出的炉灰主动给了二叔,以后二叔再每天来拿炉灰,奶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后来小咪还是出事儿了,一次从外边回来,眼睛不知被谁用气枪打了,血肉模糊的,我们心痛欲裂。我记得北屋二叔家有气枪,我看到过他们用气枪打鸟,目睹着被打中的鸟儿滴着血一个跟头从天上栽下来。可是我不想怀疑二叔家,二叔二婶都是多年大家和睦相处的邻居,应该不会吧?
那段时间走在胡同里见到每一个人我都在揣摩着他家是否有气枪,我希望打枪的人只是随意作恶取乐,而不是针对我家小咪;也想着去体校学武术,长本事后为小咪找回公道。世界在我的眼睛里变成了灰色!
好多年后邻居还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着,这孩子越长越不爱理人了,小时候可不是这样。
你是否也读过北京诗人 食指 的诗,是否对太阳也曾悲观过?
小咪受伤后茶饭不思,每天藏躲在一处不易被人找到的犄角旮旯里独自疗伤,我们不知何以解忧。奶奶说小咪老了,就把买来的肉皮煮了之后再切碎给小咪吃。那时外地的表姐来我家小住,看到奶奶用肉皮喂小咪,表姐说,”我下辈子要做一只奶奶家的猫”。当时表姐随着黑五类的家被抄被轰到农村去了,16岁就全天下地去做农活,挣不了多少工分。那时北京的食品粮油都很匮乏,外地农村就可想而知了。
表姐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我,所以我记得至今。
后来奶奶先小咪而去了,我读书上学住校,父亲上班,小咪一人在家,似乎总是怕冷地躲在火炉旁边,夏天脱掉的毛到了冬天也不再长出来,现在现在我才明白,小咪那时是病了,一定还病得不轻……
我没有其它血亲兄弟姐妹,从童年到成年的12年时间与小咪朝夕相处一起度过,我是她的小笳姐姐,她的离去挖走了我的心的一角,碰一次疼一次,滴血至今。
假如生活可以重来,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可以更好一点?
有些伤痛是无法痊愈的,覆水难收。
小咪跟童年的你作伴很幸福!有小咪的童年也很幸运。没有女主的成长岁月虽然有些灰暗,但谁说小咪不就是那抹亮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