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巴回到家有网了刚刚打开微信,收到了侄子发来的短信说,毛哥走了,新年伊始的下午,北京时间。
我无法淡定!尽管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数年前才50几岁的毛哥患中风,从此就没有离开过轮椅。曾多次住院,多次抢救。我觉得命数不该轮到尚未走入老年的毛哥,所以闻毛哥一次次地从医院中起死回生便认为本当如此。
毛哥是大姑的幼子,与我一起长大的最小的表哥。大姑于我犹如养母;毛哥于我犹如亲兄。
前不久写了几篇<北京.儿时的记忆>,其中学龄前的很多故事都是与毛哥一起的,一起在院子里打枣,一起去地坛逮老琉璃,一起去和平里第五俱乐部看电影,一起去什刹海游泳……
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去捉土鳖。那得是夏天的夜晚,打着手电在左邻右舍的犄角旮旯里搬砖挪瓦地翻找,捉了后攒着拿去卖给中药房,药房只收购雌性土鳖,至于能换个几分钱还是一二毛钱记不清了。可是后来看到有人面对土鳖惊恐万状大呼小叫的样子我总是很不以为然很不屑,土鳖有什么好怕的?那还是中药材呢。
我和毛哥都不怕土鳖!
我上小学的第一天是毛哥送我去的,还有娃哥;十几年后上大学时还是毛哥送我去的学校,那时毛哥已经从京郊插队返城工作几年了,做厨师,当时考二级厨师时的论文还是我四处摘抄参考书写的呢。而现在我自己的烹饪水平仍没有达到及格线,纸上谈兵一直是我的强项。
可毛哥后来娶妻生子养家糊口以及供孩子读自费大学,这二级厨师证书带来的职业技能认同,功不可没哟。
早些年回国时毛哥以及诸位表哥还陪我去给父亲选养老院,后来毛哥自己患中风了,与父亲住进了同一个病房。再回国时见到毛哥已是坐在轮椅上,说话也口齿不清很吃力,生活起居全靠毛嫂照料。家人夸毛嫂受累不容易,只有毛哥摇头再摇头,每次都是,无一例外。
我有些有意识地回避与毛哥的眼神对视,我怕从中看到男人的悲哀无助,而我却无能无力不知何以解忧?
前不久读了轮椅上的作家史铁生写的”我与地坛”,其中作者写到每天想的两件事就是 如何生存下来 或者 是否选择死亡?作为读者的理解是疾病的痛苦首先摧毁了人的自信,继而摧毁人的意志和生存的勇气?史铁生后来的写作成就令他选择了生存。
而作家海明威呢?疾病使得他力所不能及地生活于曾经的自信和成就中,因而他最终选择了死亡。
那么作为普通人的毛哥或者未来的我自己,是否应该以平静的心态接受这个生命的终点?
昨天刚接到侄子的微信时,我脑子里首先蹦出的是王朔接受采访时的一句话,大意是这个年龄的我(们)并不是人们认为的会因不再愁衣食住行而从此无忧,而是要不断面对曾经的亲人友人远离而去,痛的频率只增无减。
愿毛哥在天国安息。
没有一辈子的相遇,却有一辈子的惦记;入了心的人,见与不见,都在心里。
妹 小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