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家乡的味道.土豆丝儿

土豆丝儿,一道最最普通的北京家常菜,却人见人爱。

胡同口的苍蝇小馆儿里有它,家家户户的灶台上也有它;在一桌大菜里,它常常只是个配角,可真要是哪顿饭桌上少了这盘土豆丝儿,反倒让人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北京人说“土豆丝儿”,这个“丝”字一定要带着儿化音。尾音一出来,土豆丝儿的酸、脆、爽,仿佛就跟着这一个音节一起到位了。你要是听着不反胃、不流口水,那多半是你对土豆丝儿的感情还不够深,体会也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真正的北京土豆丝儿,讲究一个“脆”字。刀工要细,粗了不行,断了也不行;下锅要快,翻炒不能犹豫。蒜末、干辣椒往热油里一激,“刺啦”一声,酸味和辣味几乎是同时窜出来,紧接着,才是土豆本身那点清清淡淡的香。等到出锅,丝还是丝,一根根分得清清楚楚,夹起来不塌不黏;咬下去先是脆响,随后才慢慢回甜。

做土豆丝儿,从来不需要提前计划、特意准备。往往是临时起意,打开冰箱一看,没什么像样的菜,只剩下几个土豆,那就土豆丝儿吧。削皮、切丝、过水、下锅,一会儿工夫,一盘热气腾腾的土豆丝儿就端上了桌,把一顿午饭或晚饭,稳稳当当地托住。

记得大学暑假时,和同学一起去爬泰山。饭桌上那盘土豆丝,最后是谁把汤汁都用馒头蘸得干干净净的。而后来这些年,看多了点一桌却剩半桌的吃法,再想起那次沾尽最后一点汤汁的场景,总觉得格外亲切。那份本真,没有拘谨,也无需顾忌其他。

还记得一两次和阿周、年庆他们的聚会,席间不止一位男生挽起袖子,一展切土豆丝儿的刀工。那时我们都才二十多岁,谁也算不上什么老道的烹饪高手,可土豆丝儿这种家常菜,算下来,也已经吃了二十几年了,那份熟稔,刻在了主厨男生们的刀工手上。

后来回国,和荣先生等人逛完潘家园旧货市场后去吃饭,点了炒土豆丝儿,竟是二十八还是三十八元一盘,不由得啧啧喊贵。那几年正是国内经济一路向上的时候,土豆丝儿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再后来,慢慢发现人们开始追求“高大上”的餐馆、名菜,甚至西餐。听到我念叨土豆丝儿,语气里多少带着点不屑:“出国这么多年,还是喜欢吃土豆丝儿啊。”听话听音儿,那点刻意的奚落,我听得出来,也不免为此浅薄而摇头唏嘘。

这次回国看望毛嫂,她一脸自豪地说,她炒的“刘记土豆丝儿”绝对可以开家专门的馆子,逗得我大笑不止。接下来的访亲问友,又陆续听到这样的京味儿调侃与自信——阿周的“周氏小菜儿”,丽姐的“小丽的疙瘩汤”,个个都有名有姓,像模像样。品牌啊,这不是吹的,我信。

喜欢土豆丝儿,说到底,是怀念家乡味道里那种让人安心、不张扬的日子。土豆丝儿未必是北京的名片,却默默留在北京人的日常里,不必刻意想起,却永远不会忘记。

有些菜无需隆重介绍,也不用反复推荐。你一坐下,它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了,这,就是炒土豆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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