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这“芝麻烧饼”,北京话的重音可得落在“烧”字上,不在“饼”上。如果重音放在了“饼”字,你肯定会看到听者的一脸蒙圈,“您这说的是什么北京小吃呀?”
这就是家乡味道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光是吃,更是听觉里的乡音、韵味里的门道。
小时候的早晨,火烧夹炸油饼是最常买的早餐。火烧六分钱一个,油饼八分。偶尔买个芝麻烧饼夹油饼,那就是升级版的早餐了,不是每天都吃得起的。烧饼究竟是八分钱、还是一毛钱一个,我记不清了,可我能记住,那是小时候难得的满足,是孩子心里偷偷的欢喜。
N年前回国,朋友爽专门带我去鼓楼附近一个小铺子买芝麻烧饼。那天我们沿着烟袋斜街慢慢走出去,街边小店林立,却没有一个比那个不起眼的小门脸儿更让人期待。门口排着队,人们等着新出炉的烧饼,那阵阵的香味像是能把人勾进去似的。
爽是后海土著,她点头认可的美食,绝对错不了。买回来后第二天,我带去给正在住医院的父亲。烧饼已凉,但父亲吃得格外香。还把剩下的几个小心地收起来,说:“明天再吃。”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点小小的心眼,担心父亲把烧饼分给医院里的护工。
那些护工们,在医院里,可是每个病号和家属的太上皇哟。
今次回国,一落地,表弟就把芝麻烧饼摆在了欢迎晚餐的桌上。可惜那天好吃的东西太多,我情有独钟那些久违了的粉肠、麻豆腐、北京枣,最后肚子实在装不下了芝麻烧饼。
回京的最后一天去给父亲扫墓,表兄志广起了个大早,去买糖油饼、芝麻烧饼,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回国这事儿就这样,你只要轻轻说一句“我有点想吃什么”,亲朋们就恨不得立刻让你心想事成。
除了被感动,我词穷,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回美的航班上,我没动飞机餐,吃的是表弟给我装进包里的烧饼夹肉。凉了的烧饼,已经没有刚出炉时那种酥香脆软、芝麻和芝麻酱扑鼻的味道,可一口口吃下去,却比任何美味都珍贵。因为它是家乡的味道,是亲人的心意,是刚刚经历过的那一连串温暖的回响。
那一刻,我很清楚,虽然人已在返程,而心却仍在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