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儿”这名字,重音可不是在“丫”上,而是落在“头”上。不是地道的北京人,估摸不会念和发音。那时的“丫头儿”不是仆人、丫鬟的意思,而是家里最小的那个闺女,带着点宠爱的叫法。
丫头儿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要么当兵,要么插队,要么远嫁在外。后来家里又添了个小五儿,照顾弟弟的活儿就几乎全落在丫头儿身上。她爸妈都上班,所以除了同学时间,课后她几乎从没空出来和我们疯玩,不是看着小五儿,就是在给下班的父母做晚饭。
我曾在无数个冬日的下午,蹲在她家火炉边,看她做晚饭。印象最深的是烙饼。她先用开水和面、揉面,放油撒盐,然后把面团擀成一张张的饼,放进锅里“嗞啦”一声,待盖上锅盖,饼就鼓起一个大大的泡。每一次、每张饼,都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
等到最后一张饼翻出锅,丫头儿的妈妈也刚好下班回到家。她妈妈不太笑,似乎总是板着脸,所以我对她多少有点怕。她一走进屋,我和小六儿便立刻溜回各自家里。顶着被炉火烤得通红的脸回家,常挨姑姑一痛训斥:“大冬天的跑哪去了?看把脸冻的!”
当时语塞有苦难辩,原来被热得红和冻得红,竟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由此,记忆至今。
丫头儿的爸爸在胡同口的汽车修理厂上班,偶尔能给我们弄来个旧备胎,做夏天去什刹海游泳的救生圈。那年月,谁游泳能有个轮胎圈儿,那可真是顶顶奢侈的装备了。
啧啧,看人家丫头儿她爸!
后来,丫头儿结了婚,也离了婚。曾经在我们两院儿公用的公共厕所碰过面,丫头儿说,她一手带大的小五儿可有出息了,大学毕业后做了记者,文章常见报刊杂志,还希望我和小五儿认识、交流一下文字写作。
丫头儿自己的闺女学习也名列前茅,还是班干部,让她甚是骄傲。
此番回国漫步胡同,路过64号(新门牌50号),那是胡同里少有没被翻建成商铺的院子。院门还保留着旧宅斑驳的模样,像故意留着给人回忆似的。走近一看,门上贴着“私宅禁入”。我不禁猜,是不是被某个低调的人家整个买下了?
丫头儿他们的院子可不小啊,每一间房的朝向、谁家住哪,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下次回国如有机会见到丫头儿,一定要吃她烙的北京饼,并且补短学学怎样把饼烙得色香味俱全。😀
